《新闻女王》大热背后，TVB同样步入改革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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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卫解
“给TVB一些时间，一个新的面貌就出现 。”
华人文化集团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TVB董事局非执行董事黎瑞刚在今年10月如此宣称道。
一个月后，《新闻女王》成为了这个新面貌。
“你连狗咬人都想象不到，人咬狗的世界不适合你，找个男人嫁了吧！”
这句被评价为尖锐、歹毒的台词，配上cut、截图、meme飞速传遍社交平台，让观众们感叹职场残酷的同时，大呼“职业剧只有TVB能拍得好”。
剧中SNK面临人员老化、创意不足的问题，而文慧心想要将“明星化”转变为“内容为王”，进而增加公司的创新性和稳定性的的改革策略，似乎也应对着一年前黎瑞刚的发言——“不进则退，无功则过，不改则死。”
正如大部分历史进程，大刀改革的第三年，降本增效成为了关键词，TVB也迎来了它的阵痛。
继上半年削减255名(相当于6.6%)员工后，11月27日晚间，TVB宣布重组电视和电商业务，合计削减逾300（相当于8%）名员工。在电视广播业务上，TVB拟合并J2（82台）和财经体育资讯台（85台）为新频道“TVB＋”，削减成本的同时，裁员逾200人。在电商业务上，“士多”将并入“邻住买”，100名士多员工“被离开”集团。
不过短期的亏损并不影响TVB在资本眼中的潜力。华人文化集团公司及公司主要股东Young Lion Holdings Limited等向TVB提供最高7亿港元的贷款额度，知名投资人吴继炜，也向TVB认购1.56亿港元的可换股债券。
“借助这笔额外资金，TVB有望更好地抢占市场先机。”黎瑞刚表示。
改革到底需要多久？TVB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新闻女王》真的能成为新的起点吗？在外界对于TVB的质疑越发猛烈的当下，或许我们可以放下俯视感，以更加长远的视角看待这次改革。正如黎瑞刚说的，“给TVB一些时间”。
回归的“女王”
“回归”曾经是TVB2022年的关键词。虽然迟了一年，但《新闻女王》证实了TVB的宝刀未老。
该剧在优酷独家上线后的10天内，就获得了超过10亿的播放量，创造了新的纪录，截至12月5日。微博讨论量超45万，豆瓣评分8.2。在香港，《新闻女王》第一集电视首播最高收视率达23.4点，和TVB上半年收视冠军《隐形战队》旗鼓相当，足以称得上口碑热度双丰收。
借用监制钟澍佳的话来说，《新闻女王》是一部在保留着港剧成功因素的基础上，与时俱进的剧。
常年被诟病悬浮的职场剧，其实一直是TVB的拿手好戏。1992年《壹号皇庭》大获成功后, TVB 陆续拍摄了《刑事侦缉档案》《妙手仁心》《法证先锋》等一众优质职场剧，也在真实感和职场感的打造上，有了自己的门道。
不谈香港和内地因客观距离产生的信息差，《新闻女王》塑造出的SNK NEWS，至少是让人信服的职场环境。
在这里，强者和弱者得到了十分具象的表现。
工作能力强的表现，是永远提前做好万全准备、被设计后也能流利脱稿报道，是面对采访对象的模糊陈词能够犀利抓住漏洞，是快速梳理已知线索发现新闻爆点和真相，是在职场竞争中靠自己的硬实力不落下风。
被舍弃的人，不是因为“降智”，而是没有敏感性也没有职场性。用一句话精准概括就是，和上司撞香这件“小事”，自己察觉不到，也没人告知她。
职场的阶级通过文慧心、佐治、张家妍的三方对立，徐晓薇和许诗晴的职场对峙，幕后老板方太太的“以包喻人”等场景轻松勾勒。
观众们似乎能在每个角色身上找到真实的影子。譬如女主角文姐对下属的pua，公司二把手飞爷及其顺手的甩锅和变脸，领导那句“你为什么不主动”的质问，总是卡点甚至迟到的同事，以及“打工感”很浓的西服、黑白灰和优衣库风妆造。
在此之上，爽感成为了《新闻女王》的重中之重。
娱乐资本论曾和编剧探讨过，大女主题材为何常常出现货不对版的现象，其中某位编剧曾提到，由于社会现象、惯性思维和恋爱元素，国内基本无法出现真正的大女主。
但文慧心的出现恰恰符合了观众们对“女强”的设想。在职场上运筹帷幄、平步青云、不靠男人，在感情上只谈情、不谈爱，“狠毒”中带有一丝温情。她能够巧妙地设计每一次反转，又能够分享经验给下属，始终深处快节奏中，连带着剧集也变得更快速，不辜负每一个同事和观众的信任。
《新闻女王》也因此更像一场做了升级的“职场宫心计”。
既没有过分悬浮，又有着超出普世认知的心理战和故事性，还塑造了一个市场极度缺失的真爽感大女主。“情怀+情绪+爽”，似乎已经成为TVB进军内地市场的高效攻略。
事实上，近年来TVB所擅长的一直都是“爽剧”。无论是《白色强人》还是《新闻女王》，都在在金句和观点的输出上大放光彩。
剧中高频出现的金句，即是TVB味道的体现，又似乎成为了结果导向或者说话题导向的体现，某钟程度上将剧集切分成了热搜式“短剧”，让它更适宜传播，也更容易在碎片时间病毒式引发共鸣奇观。
这样“重观点”的剧集法，虽然让近年的TVB，被诟病镜头语言粗暴、剧情顶楼、台词咪蒙、角色“AI化”。但在内地苦于“甜宠+职场”，莫名其妙的美人计、无脑升职、嘴遁给主角加buff等设定，诸如《我的人间烟火》里医生擅自“去母留子”、《以爱为营》里记者介入采访对象私人行程等行业性缺失的剧情，“只有TVB能拍好职业剧”这一概念，再一次深入到观众的印象中，这无疑为TVB的内容生态和定位，打出了强有力的一枪。
不可否认，TVB在内容上确实有尚未解决的问题。
譬如难以避免的产出不稳定。
从产量上看，去年TVB一共播出30部剧集，而今年截止九月份，TVB在2023年开拍的剧集只有9部，其中还有两部尚未完成拍摄。
从质量上看，与《新闻女王》同为台庆剧之一的《罗密欧与祝英台》，前15集的平均收视为仅17.9点，被评价“勉强保住颜面”，豆瓣评分直逼近期被《新闻女王》当作对照组的《以爱为营》，低至4.6分，收视与口碑均未达到预期。
从类型上看，曾经红极一时的古装剧销声匿迹，历史正剧同样产出为零，“硬科幻”更是成为天方夜谭，基本盘只剩都市剧、职场剧和警匪剧。
但这些也倒逼TVB走向了更有针对性的内容道路。
3月，TVB和优酷签了一个为期两年的合作协议，预计可带来约值7 亿元的收益。
8月23日，TVB还宣布其全资附属公司77工作室有限公司与腾讯视频旗下上海腾讯企鹅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企鹅影视）签署合作框架协议。二者将合作推进四部定制剧，类型全部聚焦TVB的“拿手好戏”，经典IP续集《巾帼枭雄之悬崖》、大湾区企业家风云《企业强人》、警匪剧《反黑英雄》、悬疑推理剧《刑侦12》。
被认为是更先进、也更接近国产剧制作模式的77工作室，成为了TVB的对外中心。其总裁也就是监制并执导《新闻女王》的钟澍佳曾表示，“与更多不同地区的平台合作、制作华语剧，这都是77工作室未来的方向。跳出港剧的框框，世界会更加广阔。”据透露，77工作室也和韩国制作公司ASTORY共同开展翻拍、制作韩国的IP。与此同时，港剧专区逐渐出现在爱优腾以及电视盒子等各大平台。
自知长处是何的TVB，正在为自己的归来持续铺路。
北上真的是解药吗？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TVB拥有的是什么？除了无数经典作品，还有周润发、郑少秋、梁朝伟等一众令人争相模仿的港星，津津乐道的“香港小姐”承办权，和被奉上神坛的“港风”。
现在，TVB拥有的是什么？是2003年后从未装修过的办公室大楼，是500多名艺人抢着用的两个数码话筒，是无数的纸质单据、蓝色复写纸。是老戏骨秦皇、王晶之女王子涵等越来越多的知名艺人出走，演员青黄不接境况的加剧。
看到这些的黎瑞刚，意识到TVB正处在生死攸关的阶段。TVB面临的问题是复杂而重大的，他将其总结为“内部管理山头林立、诸侯割据，缺乏创新、全面老化”，也确定了改变的方向。
第一步就是“从人改起”。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名成员的“回流”。即2021年曾志伟就任TVB总经理，王祖蓝担任TVB首席创意官。
以此为契机，“北上”成为TVB的关键词。
2022年起，TVB开启了一众内地合拍项目，试图将“港风”再次带入大陆观众视野。
TVB与湖南卫视合作音综《声生不息·港乐季》，希望让观众梦回大湾区。联合优酷、浙江卫视打造的《无限超越班》，则将TVB的培训模式和演艺真人秀融合，在播出第一期就被观众称为“年度drama 综艺”。优酷的合作《那年的精彩》，更是以“致敬经典港剧”为主题展开。
这些节目的播出也带出了TVB更深一层的野心。在年轻观众对港星认知断代的当下，它让内地观众终于获取了解TVB艺人的新窗口，实现节目和人的双向传播，进而深度拓展内地市场。
王祖蓝更是主动带领王浩信、张振朗等一批TVB艺人到内地卫视交流取经，在《快乐大本营》和《开播！情景喜剧》中崭露头角。因《三十而已》被内地观众“脸熟”的高海宁，不仅参与了此行，也在《新闻女王》中饰演许诗情，再刷存在感。
此次借由《新闻女王》，2017年香港小姐亚军何依婷、2018年香港小姐冠军陈晓华等新生代艺人也终于走向内地观众视野。
“如果我们TVB的艺人能够在网络电影里出现，或许能走出更多的陈伟霆出来。这是我们后面想做的方向。”曾志伟曾向媒体清晰地表达过艺人的规划。
电商同样成为了TVB的重点发力方向。
作为最早一批勇闯“直播”的艺人，王祖蓝曾多次登上主播带货榜首位，GMV稳定在千万级别，带火一众国货品牌，和央视主持人欧阳夏丹一起为湖北公益带货六千万。因此，他的“回流”背后，恰恰是TVB欠缺的电商经验。
2022年4月，TVB宣布入驻抖音直播。今年3月1日，TVB宣布与淘宝达成合作意向，双方将于年内共同开设超过48场电商直播。
3月7日晚，TVB第一次登陆淘宝直播间，累计观看人数就超过320万，直播账号“TVB识货”涨粉10.7万，“TVB港星的尽头是直播带货”一度成为热议话题。
5月31日汤洛雯、高海宁等人参与的“香港小姐专场”，更是实现了GMV超一亿人民币的记录。按照行业常见的提成比例计算，这预计为公司带来千万级收益。而将电商视为未来业绩重要增长引擎的TVB，也将此次合作称为“开创电子商贸直播的重大里程碑”。
仅从数据看，其实TVB的电商改革并不算成果突出。
上半年TVB电商分部收入仅2.71亿港元，同比降低41%。11月27日晚，TVB宣布线上平台“士多”将并入“邻住买”，100名士多员工“被离开”集团。
但上半年电商营收的下降，其实在于香港消费者恢复疫情前的购物习惯，以及疫情相关商品需求下滑。而选择合并两个电商平台，或许是受此启发进行的策略调整。
TVB坦言，电商领域的未来可持续增长，需要摆脱对单一平台和价格竞争的依赖。建立一个跨平台、全渠道的产业生态系统结合娱乐、资讯和销售至关重要。
被合并的“士多“可以对标自营模式，“邻住买”则是快闪模式。TVB认为，合并二者，不仅能实现更具资本效率的商业模式，还能打造一个结合一百万名注册用户的客户群。
“在这方面，无线电视的高质量内容和观众流量，与邻住买的限时抢购和直播销售模式相结合，产生显著的协同效应并扩大了市场覆盖范围。我们（将借此）提供了一个完整的‘娱乐至购物’体验，（可以）有效地将观众转化为顾客。”
未来，邻住买不仅会增加商品的品类，还会引入奢侈品，以及尝试“电子餐饮券”市场。“邻住买还将与我们在内地的附属公司埋堆堆更紧密地融合，通过我们的直播电商项目，向大陆旅客提供香港商品和服务，包括餐饮体验等。”
《新闻女王》，是开始还是结束？
就像《新闻女王》中的SNK一样，TVB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自救。
TVB财报显示，今年上半年公司营收由去年的18.2亿港元减少至15.6亿港元，同比下降14%.28%，净亏损4.07亿港元。
这已经是TVB第五年亏损。2018年至2022年，TVB累计亏损超22亿港元。
借助“降本增效”，TVB上半年亏损同额比大降81.34%：截至今年6月30日，TVB削减了255名(相当于6.6%)雇佣职员，总务及行政开支等比去年减少了6400万港元，生产内容开支减少7700万港元。
11月27日晚间，TVB又宣布重组电视和电商业务，合计削减逾300（相当于8%）名员工。同时，通过这次的业务调整，TVB预计在2024年省下1亿港元的内容成本，在电商方面省下约5000万—6000万港元的固定开支、经营成本。
这样的“节流”很难不让人想到这几年的长视频平台。
被称作“影视寒流”的那几年，内地的长视频平台前有狼后有虎，也面临着运营困难和盈利困难两大问题。
但2021年起，针对这些问题，一方面长视频平台通过IP衍生、剧综联动、线下活动等多种商业化形式“开源”。
另一方面，缩减中腰部的“唯大剧论”“唯精品论”卓有成效成效，“降薪令”的出现也助推了成本控制，《人世间》《狂飙》《梦华录》等一众高品质剧集达成了难得的全民热潮，成为了平台定心丸，刷新过去国产剧在受众心中“被情爱甜宠低质充斥”的刻板印象。
而后各平台又积极发展不同赛道不同品类，让曾经停滞不前的会员再度增长，甚至培养了年轻受众的付费习惯。
TVB需要做的更多。
2022年年底，黎瑞刚曾就内容生产、艺人管理、新业务拓展几大维度，透露了TVB下一阶段的重点改革方向。
主要有六点。
一是使用年轻骨干打造爆款节目，二是J2要做体制内创新竞争，三是做传递香港社会价值观的内容，四是适度精简艺员团队加强艺人开发能力，五是提升流媒体有效用户数，六是进一步深化与内地合作。
在内地合作和爆款节目上，TVB的成功有目共睹。
遗憾的是，被寄予“TVB体系再造的试验田”J2和年轻人，似乎并没能成为“新翡翠”。11月27日晚，TVB宣布拟合并J2和财经体育资讯台为新频道“TVB＋”。
但TVB从一年的努力中找到了新的方向。据了解，“TVB＋”这个新频道将作为实验性内容和形式的试验平台，将内容和制作资源重新配置到最具影响力的领域，超越传统模式。这意味着，“TVB+”的运作，势必是TVB的数字化电视广播业务转型的重要一步。
从2010到2020年互联网发展的黄金十年，TVB在香港固步自封，而长视频平台突飞猛进，内地地方卫视打通电视、OTT、互联网电视等广告收入全渠道，拥抱互联网的传媒呈现出飞速发展的火热，曾经被视作“TVB效仿者”的湖南卫视，发展出了融网络与电视特色于一体的芒果超媒。如今芒果超媒市值超600亿，接近TVB母公司的30倍。
现在它终于将成为“后起之秀”，走上了这条道路。
对于TVB的将来，我们或许应该撇去“滤镜”来看。
人们似乎对TVB寄予了过高的期望。这个小小的电视台，其实只是生长于、服务于一片约人口700万人的土地，虽然顶着“全球最大的华语商业节目制作商之一”的光环，但它终究只是一个区域性电视台。
它的核心受众仍旧是当地居民，也很难逃脱香港的大环境独自发展，背后则是港娱落寞的这十多年。芒果TV和湖南卫视通过五年时间，实现了自己的年轻化策略和双平台策略，兴许我们也该给TVB一点时间。
事实上，8月份TVB的亏损消息，并没有让资本望而却步。华人文化集团公司及公司主要股东Young Lion Holdings Limited等和知名投资人吴继炜先后向TVB抛出“橄榄枝”，前者向TVB提供最高7亿港元的贷款额度，年利率远低于公司目前市场的借贷成本，后者向TVB认购1.56亿港元的可换股债券。
无论从内容、营销还是运营，“情怀”确实是TVB的优势。2023年，抖音二创税拼搏放量top1000中，经典港片占比高达30%，其一半观众年龄低于30岁。香港娱乐也在利用着这张牌，但我们看到的是，TVB并没有只想着吃老本。
就像华人文化集团董事长黎瑞刚所说，“我对TVB的前景依然充满信心，我们将全力支持TVB再上台阶及改革创新所作的努力。借助这笔额外资金，TVB有望更好地抢占市场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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